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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银针,心下有些惴惴。

重生以后,她就再没有试过针灸了,不知道这一针下去,能不能扎对位置。

但是煎药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怕刘澍等不到了。

明熙举着针,半晌不敢落下。

刘鸢站在一旁,突然开口:“明熙,我相信你。”

“所有大夫等让我弟弟等死,只有你愿意试一试,”刘鸢望着她,声音有些抖,“我相信你,所以你大胆做吧。”

明熙没有看她,只是一直凝神盯着手下的穴位,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只是下一秒,执针的手就坚定地落了下去。

汤药送来时,刘澍的呼吸已微不可闻,明熙收了针,将含有釉群青的药灌了下去。

她没有把握,只能试一试,若是有限,她才能根据刘澍的反馈改良药方。

忙完这一切,天色都快亮了。

明熙收回手,神色疲倦对着刘鸢说:“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得看你弟弟的反应了,后续如果体温还是只升不降,就还按我的方法给他降温。”

刘鸢沉重地点头,她明白刘澍的命运就看这段时间了。

她见明熙要回去,急忙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明熙摇头,又想到什么:“对了,防止这病有传染性,今夜跟刘澍接触过的人都尽量集中在一起,不要再接触其他人了,等个两三天看没事了再放松警惕。”

先前只知危险,却没想到还有传染的危险,刘鸢这才明白,自己欠了明熙多少。

她目送明熙离开,转过身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掉。

明熙累了一夜,被品秋背着跳在屋檐上回了院子。

临睡过去之前她还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学艺尚浅,刘澍能不能救回来,她真的没有把握。

若是晋修在这……是他在,她一定不会担心。

床上的人惊醒,坐起的时候,出了满身的汗。

外面的小厮听到动静:“公子醒了?”

许久没人回话。

小厮似乎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话:“今日渔阳那边听闻有疫病,一户商家出价三百金请公子过去。”

“……疫病?”

没想到他会接话一般,小厮语气有些惊讶:“公子要去吗?”

“嗯。”那人身着一身单衣下床,脸色疲倦又苍白,望着四周,神情有些恍惚。

晋修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一个人站在床边,启唇喃喃自语:“渔阳……”

明熙头总是疼, 不论是现在,还是很久以前。

她身子骨弱,春棠苑背荫, 只有在院子里才能晒到日光,她的小屋虽奢华,却看不到多少明亮的光。

一如她未来一般晦暗。

那时一到阴雨天,她便总头疼脑热的,治不好。

她总是与季飞绍吵架,一吵便又会生病, 季飞绍气不过, 三天两头外出打仗, 眼不见心不烦,明熙一般见不到他人。

是晋修一直陪在她身边, 作为随行医官和教她学问的师傅, 入住宫廷。

记忆里每每她卧病在床, 头疼的受不了时, 晋修会在她的床榻边挂上引香的香囊,那味道熏得她难受, 总让她想吐。

晋修为安抚她,便耐心地陪着她, 一边时时刻刻看着她的状况, 一边给她讲故事转移注意。

他说, 他不喜欢出门, 也不喜欢见人,世人都知神医晋修出诊以百金起步, 唾骂他不顾生死,违背医者本心, 一边却又巴巴地凑钱请他出诊。

晋修告诉她,是因为他实在抵触见生人,已经到了极度抗拒的阶段,但他又不懂怎么拒绝别人,只能把诊金拔高,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找他才好。

明熙当时听了,只觉得奇怪。

晋修有多怕见人,她是知道的,若非当初季飞绍去找他,也许他会在郴州的小破家里待上一辈子不出门。

于是她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对外宣称彻底不再治疗了呢,话放出去,自然不会再有人找你。”

那时,晋修是如何回答她的来着?

明熙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晋修干燥的手掌抚上她额头时,是让人清醒一瞬的微凉。

记忆中那阵凉意从额头袭来,明熙睡得有些迷糊,含糊喊着:“先……

手指动作微微一顿,明熙猛地清醒过来,望见慕箴坐在床边,正神情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醒了?”

他笑道。

明熙错愕地瞪大眼睛,好像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猛地扎进被窝里,将整张脸都藏起来:“快走!快走!我还不知我有没有被传染呢!”

慕箴声音沉闷地笑:“好了,快出来吧,别把自己闷坏了,你还睡着我就来了,要传染早传染了。”

隔着被子模糊传到明熙耳中,她抓着被子慢慢探出头来,眼神哀怨:“你怎么这样啊,怎么可以不打招呼进我的屋子。”

慕箴眼睛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起来时听了昨夜的消息,实在是担心,想来看看你。”

“什么时候了?”

“快午时了,你睡了一上午,但我看你跟品秋身体都无恙,应该是没问题了。”

他见明熙要起来,便绅士地起身,绕到侧房放置的竹制屏风的另一侧,等着明熙穿衣。

明熙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刘府那边来消息了吗?”

“我过来的时候问了,说是刘澍已经清醒,烧也退得差不多了,就是关节还酸疼无比,下不了床。”

“关节疼?”

拉开屏风后传来的,就是明熙清脆的声音,闻冬不在,她就简单地将头发扎成一道利落马尾,脸颊旁落着零星的散发,看着比以往更加俏皮。

她皱眉:“疼还是无力?”

“疼,跟风寒不同,是关节骨肉处传来的酸痛感。”

慕箴见她过分担忧,安慰了两句:“虽下不了床,不过但是精神了许多,也能吃的下饭了。”

明熙点头:“那这么说,昨夜的危急算是闯过去了,我来看看后续要怎么调理。”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那昨夜渔阳其他的人呢?”

说到这个,慕箴瞬间又严肃了许多:“据我所知,风茗药堂昨夜有十二位病患,撑到今日早上的,只有四人。”

明熙心脏漏了一拍:“意思是,那八人都……”

慕箴凝重地点了点头:“这还只是我们家药堂的数量,再说剩下的那四人,也不过是在吊着命而已,随身有身亡的危险。”

昨天一晚上,只有刘澍一个人,从鬼门关被抢了回来。

釉群青……

明熙立刻抬头:“釉群青有效!有没有派人出城去挖?!”

慕箴一边同她往外走,一边给她说明外面的情况:“问题就出在这,黛湖山的釉群青已经被挖干净了,根本不够用,上面的听闻渔阳出现疫病之后,下令封城,仅仅半天的时间,现在进出不得了。”

“什么?!”明熙震惊地愣在原地,“那,那让其他地方的人送些釉群青来呢?”

慕箴垂眼摇头:“没用,我一早便试着联系过外面,但如今渔阳已经成了一座危城,谁也不愿意靠近,加上政府手段强硬,现在别说釉群青,连根草都进不来。”

李阙雷霆手段,听闻此次疫病危急后,宁可直接困杀他们渔阳所有人,也绝对不会允许病源泄露半分的可能。

明熙咬牙,她昨夜就猜到了这次疫病的危险,但没想到是如此可怕的情景。

好在前几日她就吩咐叶府中人闭门不出,听品秋说整个叶家都没有被感染的可能,更别提处在叶府最深处,被明熙下令重重包围的老夫人府。

明熙吩咐品秋,将这件事瞒好了,绝对不能让祖母知道,就让她已养身子的由头待在房中,绝对不能出来。

一旦有人违背命令要靠近院子,一律打杀出去。

品秋见她将自己和闻冬都安排去保护老夫人,不免忧虑:“那姑娘自己呢?”

“我去风茗药堂,看看病人们。”

明熙将发带紧了紧,确保头发不会散落下来碍事,又将院子中正在晒的草药尽数打包带走,加上可能用的上的银针窄刀,医药古书,通通装进药箱中。

看到品秋明显不同意的眼神,明熙柔和了嗓音安慰她:“放心吧,还有慕箴陪着我呢,他身边还有怀生和殷寻,我不会有事的。”

她看向一直安静待在身侧的慕箴,向他征求意见:“对吧?”

慕箴只是深深地凝视她,他今日过来,只是想确认明熙的状况,他没想把人也一起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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