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 2)

等韩翠儿哭累了,朱晴又去倒了一碗药,让她喝下。

这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韩翠儿受了这样的打击和伤害,在朱晴的陪伴下,慢慢陷入睡眠之中。

她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有呓语,朱晴给她拧帕子擦冷汗。现在最怕的是半夜发高烧,这时候,可没有有效的退烧药。

“不要!”突然,韩翠儿大喊着醒来。

“不怕,不怕,是我,是我,我在,晴儿,我……”朱晴轻轻环住她,使劲强调自己的存在。

韩翠儿稍微冷静了下,一身冷汗得抱着朱晴哭,“姑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别怕,别我,有我呢。”朱晴抚摸着她的后背,小声道:“皇后想让你入张府为妾……”

“我不!”韩翠儿高声喊了起来,喊过之后,朱晴能听到隔壁房间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就是宫里土木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配不上印象中华丽高轩的皇宫。

朱晴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哼着幼时听来的歌。菜户营也有慈爱的母亲,也会在炎热的夏天,抱着睡着的孩子等在树荫下,给孩子哼唱这样的歌谣。

菜户营啊,朱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地方,突然,今天她就恰如其分的跳了出来。

在朱晴的哼唱中,韩翠儿慢慢冷静下来。

“翠儿,想报仇吗?”朱晴用气声问道。

“那是国舅。”

“想报仇吗?”朱晴再问。

韩翠儿撑起身子,借着一豆灯光,寻找朱晴眼睛里的可信度。

“我能吗?”

“只要你想,我会帮你。”朱晴把韩翠儿拉回自己怀里,重新哼起了那首歌,在京城长大的孩子,记忆里都有这么一首歌。

张家兄弟闹出这样的丑闻,皇后也没脸让韩翠儿继续伺候,韩翠儿得以在屋里休息。皇后也没急着追问,但凡她心里有点儿数,都知道劝一个受害者嫁给强奸犯可能性微乎其微。

“翠儿一时之间想不通,我会缓缓得劝。只是娘娘,出了这种事,阖宫上下人心惶惶,臣想在屋里供奉几日道经,求得道君宽恕。”

“行,你放手去施为,这几日,有刘婆婆陪着我呢。”

朱晴已经不想再和刘婆婆搞宫斗版职场升职记了,平静得接下了皇后的命令。

借祈福诵经所需之名,朱晴进了皇后的私库,这里一直都是朱晴代管的,账目清晰,任何皇后所属的东西,朱晴都清楚知道放在哪里。

走到珍宝库,在西北角的架子第二层,有一个不起眼的藤编小盒子,里面是皇帝送的一串手珠。红黑相间,隐有光泽,戴在皇后皓腕上,更显红得浓稠、黑得耀眼,如同帝后之间深厚的感情。

王维有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就是相思子做的手珠。

朱晴平静把手珠塞进袖子里,带回自己的房间。

相思子既然能做成手串,证明硬度还是没问题的。朱晴没有工具,只能拿茶壶当舂,茶杯当杵,一点点磨。

朱晴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某日内孕诞”的牌子,那是当年她预言皇后生子的工具,是自己往上爬的阶梯。原本褐色的木纹,因每日上香熏成了黑色,显出端肃气质来。

朱晴看着这块牌子,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磨相思子。

国舅被解了腰牌,本不该有机会再进宫,可到了元日大宴,总能跟着寿宁伯一家入宫。

如今元子眼看是要立住了,皇帝有意立太子,已经向前朝透露了风声,若要立太子,自然要先封赏皇后母家。

朱晴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听着这歌舞升平的宴乐,觉得真的好冷好冷。

流程化的宴会终于结束,朱晴等人奉皇后回坤宁宫。

“娘娘,乾清宫出事了,请您速去。”乾清宫的李广李太监跑来拦轿,气喘吁吁过来请皇后。

“怎么回事儿?”皇后大吃一惊,今天可是元旦啊。

“娘娘,快上凤撵,来不及了,事关国舅!”

听到国舅二字,皇后顾不得追究李广的无礼,不住催促女轿夫快些,边被颠得七荤八素,边着急询问:“到底怎么了?”

“国舅爷喝醉了,拉着皇帝身边的宫女说话,还偷偷看了眼皇帝的帷幔。当值的何鼎何公公拿着金瓜追打呢!”

“金瓜?可有伤到?”皇后的惊叫几乎破音,金瓜是殿前侍卫用的礼仪性用品,高高的杆子上是一个贴金的铁球,铸成瓜形,若是砸实了,那是能死人的。

“老奴跑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叫人拦了,性命攸关,无暇细说,娘娘赶紧的吧!”李广真是急人之所急,他已经是快五十岁的老太监了,一直不温不火,没有出头的日子。他虽读书不多,也听过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生怕自己的名字,也带了这样的命数。因此拼命巴结皇后一家,只盼着能早日入了皇帝青眼,早日“得封”。

皇后下轿辇的时候踩着裙子滚下来,威严肃穆的凤冠也摔在地上,不用朱晴出谋划策,她自己就是高明的演员。

“皇帝饶命,皇帝饶命……”皇后一路哭喊着进殿,两个张国舅又是跪在地上的出场形象,朱晴已经看厌了。

皇帝元旦大宴也喝了酒,生气得靠在椅子上,见皇后来了,依旧温和叫她起身。

“皇帝,皇帝……”皇后无助得哭,皇帝就自发叹气,眉目眼见着柔和下来。

朱晴也很奇怪,皇帝和皇后没有青梅竹马之情,也没共患艰苦之义,皇后更不是天姿国色,怎么皇帝就像脑子进水一样,但凡涉及皇后,全没了处理朝政的清明。

“罢了……”

皇帝刚要说话,何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皇帝,二张狂悖不敬,无人臣礼,请皇帝重罚!”

“皇帝,鹤儿和延龄还小呢,您是他们姐夫,您教他们啊,好好教都是好孩子。”

“姐夫,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同一套词,不知道二张求饶是不是都用同一个模板。

“皇帝,夜已经深了,明日还有大朝会呢。不如暂且押后,待明日再说。”刚喘匀了气,李广立刻上前打圆场,他看出来皇帝并不想重惩国舅。

何鼎不服,立刻上前禀告:“皇帝,二张狂悖、目无王法,已非一日。宫外,张家强征军户,强买民田,别的百姓走投无路。张家僭越逾矩,家庙华丽超过规制,陵墓超过皇陵,早无人臣本分。这可是天子脚下啊!如此大胆,眼中可有天子。就在坤宁宫,还有被二张奸污的女官,就在皇帝面前!皇帝啊,您睁开眼看看,二张……”

“啊……”皇后一声惊呼晕倒,打断了何鼎的慷慨陈词。

皇帝扶不住软倒的皇后,立刻招呼人过来帮忙。

“皇帝,二张乃国朝一大祸患……”

“罢了,罢了,回头再说,朕头疼。”皇帝摆摆手,示意何鼎先退下。

“皇帝……”何鼎还想追着谏言,皇帝身边的人已经识趣得拉着何鼎下去了。

“我的老哥哥哎,皇帝都装病服软了,你就消停些吧,有谏言明天再谏,皇帝的身子要紧啊。”和他交好的內侍赶忙浇水熄火。

“可是……”

“别可啦,皇帝都带着娘娘回坤宁宫了,你还谏什么。”

朱晴跟着忙乱的队伍回到坤宁宫,坤宁宫中比乾清宫还慌乱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