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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谢卿琬的心中,竟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句——可惜。

她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拼命甩头,试图将这种大胆的想法甩出去。

谢卿琬又看了看谢玦,发现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心中的弦一下子再次紧了起来。

看起来,皇兄毒发昏迷,已是不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轻踩着脚步,小心朝那边挪去。

到了近前,谢卿琬蹲下身子,跪在谢玦头侧的玉石地砖上,看着他不知是因病情还是被水泡太久的,苍白底色中染着红的皮肤,手指轻颤,放在了他的鼻翼上。

还好,还有呼吸。

谢卿琬松了一口气,刚要将手伸回来,下一秒,玉白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

以往谢玦毒发时,也有过类似的动作,谢卿琬的身子紧绷了一刻,只以为是谢玦昏迷之下的本能反应,于是便重新伸出手,准备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地拍一拍,以示安抚。

结果,还没等她这样做,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掌,突然在她的腕内侧按了按:“琬琬?”

谢卿琬浑身巨震,不可置信地低头望下去,却见谢玦不知何时,已睁开了他紧阖着的眼皮。

他纤长的睫毛,乌黑发亮,犹带水珠,在他眼睫的末端,一颤一颤。

随着他说话的轻微颤动,那水珠也一同落下,掉落在他笼着雾气的深黑眼眸。

谢玦的眼睛如今似一片见不到底的幽黑深潭,因其上的潮湿雾气,而难以窥探深度,明明表面平静如初,却似乎随时会吞噬掉,靠近的一切人与物。

仅仅是一瞬,谢卿琬就可以判定,如今的皇兄,是清醒的。

他并不是毒发的状态。

而自己的手腕,还被握在他的掌心,他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以至于如今的她,想要落荒而逃,都做不到。

谢卿琬的大脑在这一瞬之间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待她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被顾应昭给卖了。

皇兄明明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哪来的毒发?

她开始回忆往事,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顾应昭,以至于他要这样整她。

今日她要是交代在这里了,少说也要把他拉下水。

仅仅是一霎那的时间,谢卿琬的脑海中就闪过无数思绪。

她第一次惊异地发现,原来自己大脑的运转速度,也可以如此之快。

可惜,脑中飘过的大多数信息都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完了完了这种。

一点可供参考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谢卿琬暗暗唾弃了一遍自己的脑子,最后还是得强撑起笑容,看向谢玦。

有些事,不管有没有思绪,总不能放弃,不到最后一刻都要怀有希望,先开口乱七八糟解释一气,也比一声不吭要好得多。

谢卿琬鼓起勇气:“皇兄,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心都溢出了一层汗,湿溜溜的。

她只说出了开头这几个字,下面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似乎都不能解释她大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兄的浴室。

浴室,为什么偏偏是浴室,谢卿琬十分绝望,就算是茅房,也比浴室要好啊。

前者,尚且可以解释为误入,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有闲来无事去茅房的爱好或者习惯,但是浴室,就要显得可疑多了。

谢卿琬结巴之际,袖中却忽然有了动静。

她下意识低眉一看,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从自己的袖子中掉了出来。

谢卿琬:?

在片刻的凝滞之后,她急中生智,几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直接将鹦鹉捞了起来,如对待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皇兄,你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会出现在你这里吗?”

谢玦眸色微动,轻轻挑眉,看向自己握着的她的手腕,以及她手中捧着的那只鹦鹉,视线逡巡了一圈,又是一番神色变幻。

谢卿琬咽了一口口水,义正言辞道:“因为绒绒想你了!”

谢玦:?

鹦鹉:?

一旦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东西编起来就容易多了,至少谢卿琬从谢玦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明显被她这个理由给震住了,以至于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空白。

谢卿琬的内心立马得到了巨大的鼓舞,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又像是喝了一斤鹿血,瞬间有了动力,血气旺盛,说起慌来脸都不红:“皇兄,你有所不知哇!”

“绒绒自从白天见到你以后,晚上回去饭都吃不下,你看,它都饿瘦了。”

谢卿琬边说,边将鹦鹉捧到谢玦的面前,谢玦看着小肚子圆滚滚的鸟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是瘦了吧。”谢卿琬为了证明自己绝无虚言,还用手掌掂了一下鹦鹉,于是,滚球就在她的掌心上下弹跳了一下。

谢卿琬痛心疾首道:“唉,也许这就是人类的茶饭不思吧。后来,它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不停叫着皇兄皇兄,我就猜到,它肯定是想你了!”

“听说鹦鹉这种鸟儿,如果总是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最是容易抑郁,我忧心甚切,等不了一时,才会在大半夜贸然打扰皇兄。”

她温柔地抚了抚掌心的鹦鹉,实则暗中捏紧了它的后颈,不动声色道:“皇兄,你难道没有发现吗,绒绒见到你以后,羽毛都更鲜艳油亮了呢。”

鹦鹉一直奋力想挣脱谢卿琬的魔爪,可惜她将它捏的很紧,根本动弹不了。

小命捏在她的手里,它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胡叫。

只能蔫巴巴地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

谢卿琬适时地发出声音:“见过皇兄了,绒绒好像也累了,皇兄,我今儿就先带它回去吧。”

此时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关乎着她胡扯这么一通后的目的究竟能不能达到,她默不作声地带有威胁意味地更加捏紧了绒绒的后脖颈,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她的羽毛,直到感觉到手下的小鹦鹉无比乖觉,一动不动,她才放心下来。

为了让戏更真,谢卿琬的眸中也一并充满了对小鹦鹉的疼爱怜惜之色。

谢玦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鸟,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他随意地拢了拢自己飘在水面上的头发,淡淡道:“可以。”

谢卿琬心中一喜:就这么混过去了?

下一刻,谢玦清晰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琬琬,现在夜太深了,待会我送你回去。”

谢卿琬:……

她努力挤出笑容:“皇兄,这太麻烦你了吧,你明日还有早朝吧。”

谁知谢玦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用染着别样意味的眼角斜乜着她,身侧水声哗啦:“不麻烦。”

“今日毕竟被小鹦鹉夸赞了半晌,总得回报些什么。”

谢卿琬总觉得皇兄的这句话意有所指,但她又没有证据。

只能认命般地道:“那就谢过皇兄了。”

结束了两人的交谈,谢卿琬才发现,原来她和皇兄一直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和姿势中。

皇兄泡在池子里,热气蒸腾,乌发逶迤,俊美的脸庞带着微醺的颜色,而她则蹲在池子旁边,低头看着他。

方才只顾着拼命解释,无暇顾及这边,此时反应过来,谢卿琬恨不得原地找个洞埋进去。

这叫个什么事啊,哪有妹妹深夜擅闯哥哥的浴室,还蹲在旁边闲聊半天的。

虽然他们该发生的早就发生过了,但那时的情景,和现在可是完全不同,眼前的这个皇兄,是完完全全清醒的。

谢卿琬很紧张,她一紧张就有个习惯,那便是胡言乱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看向飘在浴池上的白色花瓣,正是这些,遮挡住了谢玦的身体,令她无法窥探分毫。

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内心感叹了一句,没想到皇兄也有用花瓣泡澡的爱好,还真雅致。

但现下,她看着那白色的花瓣,越看越眼熟,再闻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丝丝甜香,一下子就想起了这是什么。

这不是她最惯用的,产自青州的梨花吗?其中一部分,被她做成了香薰,随身悬挂在衣物上,自然散香。

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了性质,顺着谢玦的脸和脖子,上上下下打量几圈,真是没想到,皇兄还有这方面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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