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画布3（1 / 2）

家洲十六年，春。

洲国府政再怎么腐败无耻，年还是要过的。

只是，往日大街小巷摆满琳琅商品，行人满患，小贩街头街尾争声吆喝的喧嚣场面一去不复返。

自追捕异党之日起，即便是中心商街那样繁华的地段，有着专门警署护卫，安保齐全，可只要军府士兵一出现，满街小贩就得抛下摊铺狼狈逃窜，生怕晚一秒会被抓去那昏天黑地的监狱严刑拷打。

这段时日，游行学生已被抓得监狱都满了好几个，军府又匆匆搜刮出几处地主屋当临时关押处，谁来也不给放出，富家子弟，只要不是官家的，一律拿来杀鸡儆猴。

“乱了，乱套了，要乱了，全乱了…”每每从乌巷出来，那位常年坐在拐角高大槐树下乘凉的老人家，都要木木念叨这几句。

老人家一食指长的短发乱糟糟，着装却整整齐齐，堆着褶皱的脸干干净净，看不出是男是女。

槐树旁边的破旧泥瓦房是老人的家，在宁迎霜刚有记忆时，这泥瓦房原本是另一户人家住，而老人家举家住在边上青砖添瓦的富人院。

不知哪一日，剪发放足告示，老人家不肯剪了那一头的旧朝长辫，几经贿赂，青砖屋变成了泥瓦房。

没了钱财消灾，老人一家被关进监狱，无厘的酷刑将他们一家子人折磨得不成样，放出来没几天基本没了气，老人家命硬身子慢慢好起来，人人都说他借了子女孙儿的寿，不然为什么那唯一留下成年的孙子也要加入异党一朝身死。

………

雪哗哗的落。

年没过完，又一轮抓捕开始。

各洲厂内工人们自发组织的罢工抗议被军府派遣的阀军联外血腥镇压，死伤上万人。

回国时会面的那位张林同志为护厂内工人牺牲，随后查出异党身份，所有与之接触人员皆被逮捕严刑拷问。

因这件事，军府不再掩饰苟外敌内的意图，公然联合倭国抓捕击杀异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寻常百姓，但凡提及异党，一律关押起来严刑拷打甚至直接击毙。

森严的滥捕，闹得人心惶惶。

然而，这丝毫没让追寻异党的热血簇拥者们有半分动摇之心。

“同学们，朋友们，百姓们！大家都看到旦晨的春报了吗？军府公然宣布与倭族为伍，拯救家洲迫在眉睫啊！同胞们！…”

隔着咖啡馆的玻璃墙，她望见吸取教训自发宣传推翻军府的人聚了散，散了聚，振奋人心的演说熄了一次又一次。

街头巷尾那些来不及逃窜被迫抓走留下的残毛碎发，混了血水一点点累加碾踩。

倘若哪天家洲迎来曙光，曾经呐喊的子民，每一位都是英雄。

警署配合军府士兵抓人来回三批后，穿着粗布素衣的画店老板才匆匆赶来，坐下那一刻陈良面上稍稍松口气。

“宁小姐，您定制的西洋画布。”额头汗水都来不及擦拭，陈良小心打开麻布层层包裹的一叠洁白画布。

“辛苦了，陈老板。”宁迎霜刚拿出报酬递过去，一群士兵破门而入，咖啡馆的摆件咖啡杯被撞得稀烂。

“所有人原位坐好，接受搜查。”为首的军官犀利的眼睛一个个扫过位置上的人。

“长官，这是刚买的洋烟，您笑纳，您笑纳。”早已熟知的圆滑人士识相递上财物减少麻烦。

“这个是什么？”负责搜查他们这桌的士兵翻看了眼桌子上的画布瞥向她，眼睛里敌意满满。

“欸，长官，这是宁小姐在我店里订做的…”“没让你回答。”

那士兵堵了陈良紧盯着她，领队的军官走了过来：“既然是定做，为什么来咖啡馆？”

接连的质问，陈良冷汗直流。

“长官，因为今天刚好和家妹出来购置衣物，家妹临时有事回学校了，我想着都出来了，便请了咖啡馆的人帮忙叫画店老板带我前几天订做的画布过来。”她带上笑看着军官，从容解释。

“你是哪家的小姐？”军官上下打量她。

“城东宁家。”她回答。

军官了然。

一边的士兵翻了翻桌上的银钱继续搜查她包包里的东西。

“上边下了新命令，过洋的东西我要收走检查，若没什么问题改日再派人送上门给宁小姐。”见其他桌也没查出什么，军官摆摆手示意收队。

边上士兵放下她的包包拿走画布。

这样搜捕每日要上演许多次，无辜的人冤枉越来越多。

“让陈老板受惊了。”宁迎霜歉意笑笑，往约好的报酬上添了几张银钱，收手前指尖在钱纸无意点了几下：

倭兵抵达之事如何处理。

“宁小姐您客气了，画布都没让您收到，这报酬我不能收。”看着军府的人没了影，陈良擦擦脸上的汗把银钱都推回来，半隐在袖口的小拇指轻点在钱侧壁：

上级指示，集京翼二洲之力，不惜代价摧毁大使馆，阻拦两国联谊。

“没事，如果过几日宁府没收到画布，我让人知会您一声，这份就当是下一批画布的报酬了。”她重新把那叠钱递到陈良身前。 “那成，该拿的我先拿着，多余的宁小姐收回去吧，画布没成功送到顾客手里我这店家也有愧，收不下这多出的酬劳。”陈良数好数，递回来好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