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 2)

仅在此刻,家主执起刀,轻巧熟练地了结了敌方的性命,眼眸里映照着海浪的光亮,才稍稍有了世界里自己也参与其中的了悟。

如果这件事解决,她回归了最开始居于外侧的俯瞰者身份,那么便延续着原来全体的悲剧;但如果她已然觉得观者的身份并非那样有趣味——一切的苦果,只由一人吞下。

画面一转,终究是找到了中原中也,知道当年发生何事的人都有预料,而一些不知情者此时都有些惊讶。

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是异能力实验体,其存在和某位神明有些渊源。

中原中也压下帽子,心里复杂难言。一些他以为永远无法弄清的事情,却通过这种方式被自己所知晓。

显然,家主对这个结果满意。观者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能从她脸上罕见的,真心实意的微笑中,猜测她对所谓神明装置不菲的评价。而中原中也到底能走到何种地步,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然清楚。

“看来在这个世界,中也和太宰认识的时间要早上不少。”

中原中也目前的直系上司慢悠悠地说,话语里多了一次调侃。

也只有他有资格调侃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虽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梦野久作、中原中也,这些曾经的,或者现在依旧在港.黑的成员,森鸥外的下属,在现在的世界线上走入了另一条道路。森鸥外都有些好奇“自己”又会以何种身份出现了。

“BOSS……”中原中也有些窘迫。但“现在”这个时间点,神明的安全装置白纸一张,不说港.黑,连他原来的组织“羊”,中原中也暂且都非常陌生。

而下一刻,光幕里面露轻松的女人再次下达了命令。

“那些叫羊的孩子,也培养起来吧。”

那群小羊啊。森鸥外眸色微闪,在现实世界里被养“坏”了的,最终被别的组织一口吞掉的小羊们,在太安家主眼中也有保留的必要吗?

羊?中原中也一愣,这个多年前自己所在过的少年团体,他已经很久不再想起。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因为同伴的背叛和暗算,他跌入悬崖,并为了保护剩下的同伴半自愿半背叛地加入了港.黑,最后彻底向港.黑的首领森鸥外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真要算起来,中原中也不欠这个少年自卫队一丝一毫,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没想到在多年后,他重新听到了这个词,并且要看到那群同名人上演着不同的故事。

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另一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不同的可能性、不同的道路、不同的结局。之前看着光幕里所展现的一切,中原中也总觉得是在看太宰治过往的故事,一脉相承,毫不违和。但或许现实世界中,太宰治并没有遇见这样一位家主,而中原中也也没有。

现实是另一条道路,好坏难以比对,也无法比对。

终于,画面里的家主似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少主,此刻正一个人被留在宴会上。

“或许他会感受一点压力。”家主眨了眨眼睛,语气微妙。不过假使她真的担心这些,“津岛修治”所上课业大抵不会如此繁重。

好在太安家主并不奉行挫折教育那一套,也从没遮掩过自己对少主的满意过。宴会的暗杀她有所预料,之前的离开只是顺水推舟,但不代表发生的一切她将此放过。

“但是不必,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

她站了起来,再次望向海岸线的方向。所率领的家臣已准备就绪,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首领,等待她的指示,自然也听见了这句预言。

如所有家长一般,太安家主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无限的期待。不同的是,她眼神笃定,并不将其视为一个美好的祝愿,而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回程,她要去取自己口中的未来。

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画面只余照着一轮圆月的空镜。

森鸥外垂下了视线,似乎陷入了思考。对他而言,这句发言所预示了她所选择的结局——她要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中。港.黑首领为此感到真切的遗憾。

依旧有违和的地方。一切逻辑的源头在于太安家主对少主的执念,那这又是什么执念?他所见过的港.黑先代,到死前都要行使着首领的威风,杀光一切忤逆他的人。他越年迈无力,越要横滨陷入自己所制造的混乱中。

光幕陡然变亮,不再是月下海湾。森鸥外抬眸,只见原先典雅古朴的宴会厅此刻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弹壳与见血的武器散落在地面上,原先正装出席的来宾此刻大半身沾染血迹,倒在地面上,不知是死是活。

而被制服的宾客被压制跪在地面上,不甘心挣扎着,或大喘着气,等待时机。而制服这些人的侍者并不立刻将他们押送下去,只是持枪等待,彼此身上的伤口血流越来越多。

大门紧锁,部分未曾动手的人沉默着站在战场外,看着这莫名僵持的一幕,明白今天晚上后,必然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要翻天覆地变化。

“好威风。”

一道女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一只手覆在缎带上, 缎带盖住了孩童的眼睛。

缎带是深蓝色的,衬得孩童的脸色苍白。放缓了语调的女声柔和镇静,自画面一侧出现, 带着隔水的朦胧感:“……无需十年,这就是你的权柄。”

她所说的权柄在此刻得以具现, 跪地的眼里充满恐惧的暗杀者,秩序严明的侍者,未曾接近过三米以内的攻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津岛修治”只需站在这里, 自有人为他送上结果。

如家主所说, 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是专为他送上,但“津岛修治”不必着急。之后家主该拥有的一切, 权利和责任, 他得到它,不会比接过一把钥匙困难。

这个孩子该做出什么表情呢?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惊慌,或者为即将获得的一切欣喜?缎带半揭,“津岛修治”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如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 眼里是惊人的空洞与冷漠。

在这个时点,他某一世界的搭档此刻没有丝毫记忆,才降临到这个世界,而他已经见过许多, 想过许多, 无限接近于后来的模样了。

“津岛修治”被半笼在女人的怀里, 与场下的败者对视。这是二人从开始以来最亲密的时刻, 衣袖触碰, 颜色相衬。只是环境血腥肃杀, 不带任何温馨。

这一时刻,光幕里只有这个孩子此刻的面容,他一颗瞳孔被家主的手指挡住,另一颗瞳孔显露,与太宰治对上了视线。

一样的颜色,隔空对望,如两潭不再流动的死水,潭底空无一物,一片寂静。

他在说,他知道了。

太宰治猛一瞬间瞳孔紧缩,心若擂鼓,他全然理解了一切。自己的猜想最终得到自己的印证,太宰治的悲剧最终由太宰治围观。

她的计划中从没有为自己留过后路——这不是慷慨,太安家主眼里从没看见过任何人。她极端的利他行为实际反应了极端的自我,只不过她将“我”放在更广阔的地方。

家族,她的。“津岛修治”,她的。甚至说这太阳东升西落、潮水日退夜涨的世界,某一时刻也是她仅在掌外,只待取用的东西。

这其中的难以理解,以乱步来看就好。乱步具有看透真相的才能,世界的迷雾不在他眼中,如果他想,这位名侦探看周围如透明的玻璃;而家主掌控他人犹如摆弄玩具般简单,这种轻易使得她将他人的存在当做数值的集合、各有形状的零件,最终的归宿就是用来组装成一座精密庞大的机器。

而这份掌控或许在乱步之上,以至于乱步能被与社长之间的羁绊所束缚住,而她始终带着一双评估的、冷淡的、不容忤逆的眼睛,挑挑拣拣,度量一切,也包括自己。

“我会帮你的。”光幕上,女人对着怀里的孩子安抚道:“我带回来了一把武器,只要你会用。”

“你会的,修治,你一向很聪明。”

她微微低头,眉眼带着一丝对“津岛修治”的爱怜,如同对自己造物的爱怜一般。她对自己少主的满意,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这么久以来成果的满意?

家族的未来被她圈定了前进方式,连“武器”都说出来了,特地考虑了自己少主的年龄,要他不被压制,用得趁手。家主总在某一刻透露出惊人的掌控欲来。

这样的爱,无条件的,有条件的;放纵的,掌控的。有谁能承受?

“津岛修治”或许恐惧,却握着她的手腕牢牢不放,为此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迅速调整内心的状态,不露分毫。但是太宰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津岛修治”所有的恐惧与其后的扭曲,透过家主未曾遮住的眼睛,终于告诉了另一个自己。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