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小烧烤_分节阅读_第44节(2 / 2)

  高过小腿的野草翠绿茂盛,一条被踩出的细窄小径通向深处,泉眼在半山腰一大块青色岩石下,远远看不出什么,到近处蹲下弯腰才能发现岩石底部向里空出不显眼的深度,藏着源源不断冒出的清泉。

  山脚下消暑的行人也许不会知道泉眼在这座山的哪一处,过来解渴的小动物也许不会好奇解渴的水来自哪里,被滋养的植被也许不会明白从未干枯的缘由。但这股泉始终潺潺涌出、泠泠流淌,年复年年,月复月月,为这座山如今的盎然生机给出了全部力气。

  元京墨把【於卫良】三个字一笔一划刻得认真,在远离小路的山花烂漫处,用绿叶包裹、土壤掩盖,最后在旁边放了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花。

  他知道秦孝不会笑话幼稚,也不会觉得不耐烦,就自顾做这些想做的事。

  秦孝在旁边半蹲着,元京墨先站起来:“走吧。”

  “好了?”

  “好啦,回家吃饭。”

  “嗯。”

  “按理说我该管他叫爷爷了,但是烈士陵园的人说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我就总觉得像和我们差不太多一样。”

  “嗯。”

  “烈士陵园的人核对之后会给我们回信吗?”

  “来拿信的时候我说一声。”

  这段不好走,得仔细留心脚下,元京墨低着头看路:“那等回信了你要再和我说一声。”

  “嗯。”

  “你本子上没记我的手机号。”

  元京墨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里有手机卡,怕异地花钱多先没激活,但手机号在旁边贴着。元京墨抄了好几份,药馆放了,家里电话底下放了,最板正的一份拿来给了秦孝。

  那会儿在於福家里秦孝拿出来本子记号码,刚才路上骑自行车的时候元京墨从他裤子口袋摸出来,秦孝没说不行元京墨就从头到尾挨着翻了一遍,大部分是电话号,还有些记各家田地分亩、订的化肥种子多少之类的数。

  内容很多,但没有他的手机号。

  元京墨本来想从秦孝口袋摸摸笔给写上,结果摸了好一会儿刚摸到笔头秦孝就在前边沉声说了句“别动”,再加上元京墨反应过来自己没背过手机号没法给写,就先把秦孝的小本子塞回去了。

  “纸条容易丢,等回家我给你抄上。”

  “不用。”

  “用,你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元京墨说到这儿一顿,想起来藏在房间柜子里的手机,忽然意识到确实不用,等回去他给存到手机上就行了,比记在哪儿都牢靠。

  元京墨还记得上年过年时候买袄秦孝不同意的事,担心告诉秦孝买了手机又要挨说,提前告诉就得提前挨,说不定等给的时候还要多被说一遍,太亏了,于是先没提。

  后天就开学走,本来想着今天把手机带来,在秦孝家住一晚,明天回家收拾行李刚好,现在得想想什么时候回去拿合适。

  明天回去拿的话时间紧,他还想和秦孝一起研究研究怎么用。

  “对了,”元京墨忽然想起来,“你的邮包是不是落在邮局里了?”

  上午碰见秦孝的时候秦孝说是要去邮局拿包,不过后来没顾上。

  秦孝应了一声。

  “那我们下午去拿吧,你下午有事吗?”

  “没事,不急拿。”

  “我正好想回家一趟,可以先去邮局,然后回来的时候绕一点路去我家,我就拿个东西,很快。”

  秦孝说:“行。”

  下午等太阳稍偏时两人出的门,虽说夏天暑热没过,终归是比三伏天热得轻了点,晒着的时候还是炙得慌,但走树荫下偶尔吹过阵风格外舒服。

  元京墨侧坐在后边倚着秦孝,随口哼几句说不出名的歌,听见有人和秦孝打招呼说话忽然停下,人也绷着背直起来,打招呼的两句话磕磕绊绊,经过的人走了也没再往秦孝身上贴。尤其等到了镇上的时候,元京墨在自行车后座的坐姿简直比公开课校长在旁边时还端正。

  自行车拐进邮局不等停,速度刚慢了点元京墨就跳下来,屋里出来个人朝墙根泼杯里剩下的茶水,看见两人打了声招呼。

  元京墨叫了“孙叔”,秦孝把自行车停在阴凉处,和元京墨往屋里走的时候顺道把最近有人来取信的事说了。烈士陵园派来的人取信时肯定要先从前边窗口登记,后边的人再给找,秦孝一般不在邮局久待,提前说一声有数,到时候能省事些。

  “还真让你俩找着了!”孙叔感叹一句,进屋忍不住追问:“是哪村人?谁家的?”

  听元京墨一一说完又道:“可真是不容易,没枉费这么些天劲!那你俩来还是为这事?得给那边去电话?”

  秦孝说:“不用,过来拿包。”

  “哦,你那个邮包啊,在后边。上午有人搬箱子把挂架碰歪了,东西都收在那个黑筐里。”

  屋里东西多,孙叔指的黑筐旁边没多少空,元京墨没跟着过去也没乱走动,站在架子前偏过头按记忆里秦孝放的位置看到了那封信。

  看见就安心了,元京墨收回视线再转向秦孝,却看见秦孝一手拿着邮包,还在黑筐子旁边像是在找什么。

  秦孝的邮包是一个邮局的人给他的,本身就用过,秦孝又风吹日晒用了不短时间,军绿色褪得很浅,不过料子特别结实,边角磨得发灰也没破,只有拉链坏了,邻居奶奶给秦孝缝了个按扣。

  这会儿按扣开着,元京墨在筐子另一边的小空里勉强蹲下问:“掉东西了吗?”

  “一个缠起来的塑料袋。”

  筐子里东西不少,元京墨帮着一起找了个遍没找见,想到孙叔刚才说包是挂架歪了之后搁到这儿的,猜有可能会掉在地上,就起来挨着看屋里的边角,边找边问秦孝:“是什么样的塑料袋啊?”

  秦孝也想到可能中间掉出来了:“红的。”

  孙叔本来在数报纸,这会儿忽然插了一句:“找什么塑料袋?”

  元京墨说:“是一个缠起来的红塑料袋,从秦孝邮包里掉出来的,孙叔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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