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乡里下7(1 / 2)

此番事端牵扯到秦氏家族的农庄,与秦氏家族演变百年形成的格局有关。

秦氏族人分为位于冯翊朱雀坊的朱雀房、散居同州各县乡之平原房两支。太原也有些亲戚,但已久不走动了。

两支各有分工,相互协助。朱雀房走仕宦、经商之道,为平原房提供官场上的庇护,收购其余粮,不为物价波动所害。而平原房则负责耕种,为商行提供稳定的粮食来源,也负责提供大量劳动力。

平原房最值得称道乃农庄之设置,族人无偿贡献一定人力、物力至公中,族里则保证族内鳏寡孤独,皆有所养,有天赋者也可到族学就读,颇有后世农业合作社的味道。此番善举坚持逾百年,为全族赢得诺大声誉,同州乃至关中之豪族赞曰“孝义秦氏”。

那闹事者秦仁厚乃平原房不世出的农学天才,自幼聪慧通晓农学,但又是个吝啬鬼。他四个儿子已经能下地干活,他便不想再缴纳财物至公中,想自己闯一番事业。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偌大宗族,岂能没有宵小。”秦承安慰道。

“那我‘孝义秦氏’之名便要毁在他手上,成别人的笑话了。”秦齐正不忿道,情绪罕见出现波动。

秦承暗自腹诽,名声已经坏了,此时庄里不知涌进多少乡人看热闹呢。

他朝秦齐正点了点头,便起身向外走去。

一众人等此时正在院子外争吵不已,四周围满乡人,怕是过年的社戏也没这么热闹。

此时秦仁厚正对秦同喊道:“你们肯下苦力有什么用?我挑好种选好肥,轻轻松松也能比你们多打三成粮食,不比你起早贪黑干活强多了。”

秦同气地走到中央,把袍子都脱了,显露出黝黑结实的上身。他指着自己肩膀红色斑纹喊道:“今年三伏,太阳毒的人根本出不了门。为了给你家抢收麦子,我们拼死干了三天,背都晒伤了,好几天衣服都穿不了,睡觉都难受。你聪明,怎么不见你去收麦子?”

秦承听完,内心不禁戚戚,内心暗赞一声好汉子,反手连锤身后厢房的铜门,随即走向院中央。

响声一下把所有人的眼光都抢了过来,众人大多不知这位公子何许人也。不过他们发现秦齐正在他身后恭谨地亦步亦趋,想必是位大人物,目光里有敬畏也有羡慕。

秦承走到中央后,先将自己袍子披在了秦同身上。随后便走向秦仁厚,但却是向秦仁厚带来的一位年轻人发问。

“你是何人?为何裹在后面,可是怕了?”

“俺是秦虎。俺爹辛苦养大我,我不能不来。同哥他们对我们家也很好,我不想跟他们对着干。”

那秦虎闻言先是走出来,说着说着又羞得低下了头。

“好孩子,懂孝悌礼义,卤田(盐碱地)也长出好庄稼来了。就是名字坏了,得改。”秦承刚听到“虎”时差点没憋住笑。

“我儿子叫什么干你何事?虎豹豺狼四兄弟好不威风。”秦仁厚抬头挺胸,丝毫不屑。

“犯了本朝太祖的名讳,不学无术。”秦承叹息道。这事放过去,上了秤那就是腥风血雨。

“谁知道你是不是唬我?”秦仁厚声音略略低了下去。

“信不信随你,你知道了,日后全家受罚也不算不教而诛了。

州县都传出消息来了,为筹措军需,两税之外还要多加许多杂税,你交得起吗?”秦承不在意道。

“我都交不起,乡里还有人交得起吗?”

秦承笑了一笑,侧身走近悄声道:“我保证你交不起,而且会被折磨得家破人亡。”

秦仁厚这才显露出慌张的神情,秦承却依旧笑眼盈盈,这并非恐吓。所谓驭人,无非恩威并施,大棒胡萝卜一起上,秦仁厚如果死性不改,他也不介意行霹雳手段。

“你们何苦跟我一个田舍翁过不去?”秦仁厚一脸无辜道。

“你先做初一,我们自然能做十五,你大可试试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秦仁厚在众人注视下说不出话,大冷天满脑门都是汗,在众人逼视下终于扛不住了。

他朝秦承跪道:“都是邻村的人挑拨离间,小老儿猪油蒙心上了他们当,犯了大错,还望郎君原谅。”

秦承不言语,望向秦同。那秦仁厚倒有玲珑心,跪行至秦同处,又是一通认错求饶措辞。

此人有本领,豁得出去,也放得下。关键在于他人机灵,日后或许用得上。

秦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汉子,耐不住秦仁厚如此作态,朝秦承道:“郎君便饶了他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多长心眼,以后不要被外人利用了。”秦承将秦仁厚扶起,“看热闹的都散了吧,秦氏子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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