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97(1 / 2)

只见一个媳妇端着一个盒子站在那儿,一个丫鬟揭开盒盖,里面盛着两碗菜。

李纨端了一碗放在贾母桌上。

凤姐故意挑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就站起来,大声说:“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然后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大家先是愣住了,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史湘云笑得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得岔了气,趴在桌子上“哎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着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笑得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扣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座位,拉着奶母叫揉肠子。

下面的人没有一个不弯腰屈背的,有躲出去蹲着笑的,也有忍着笑上来给姐妹换衣裳的。

只有凤姐和鸳鸯还撑着,继续让刘姥姥。

刘姥姥拿起筷子,只觉得不好使,又说:“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夹一个。”

大家刚止住笑,一听这话又笑起来。

贾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琥珀在后面给她捶背。

贾母笑着说:“这肯定是凤丫头使坏,别信她的话。”

刘姥姥正夸鸡蛋小巧,要夹一个,凤姐笑着说:“一两银子一个呢,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姥姥就伸筷子去夹,哪里夹得起来,满碗里搅和了半天,好不容易夹起来一个,刚伸着脖子要吃,又滑下来滚到地上了。

赶紧放下筷子要去捡,早有下面的人捡出去了。

刘姥姥叹着气说:“一两银子,还没听见响儿就没了。”

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了,都看着她笑。

贾母又说:“这会子又把那个筷子拿出来,又不是请客摆大筵席。都是凤丫头支使的,还不换了呢。”

下面的人本来没预备这牙箸,是凤姐和鸳鸯拿出来的,听这么说,赶紧收了回去,也照样换上一双乌木镶银的。

刘姥姥说:“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不如俺们那个顺手。”

凤姐说:“菜里要是有毒,这银子下去了就试得出来。”

刘姥姥说:“这个菜里要是有毒,俺们那菜都成砒霜了。那怕毒死了也要吃尽了。”

贾母见她这么有趣,吃得又香,就把自己的菜端过来给她吃。

又让一个老嬷嬷把各样的菜给板儿夹在碗上。

一会儿吃完了,贾母她们都去探春卧室里说闲话。

这里收拾完残桌,又摆了一桌。

刘姥姥看着李纨和凤姐对坐着吃饭,感叹道:“别的不说,我就喜欢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

凤姐赶紧笑着说:“你别多心,刚才就是大家开玩笑。”

话还没说完,鸳鸯也进来了,笑着说:“姥姥别生气,我给你赔个不是。”

刘姥姥笑着说:“姑娘说啥呢,咱们哄着老太太开心,有啥可生气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大家就是取个乐儿。我要心里生气,也就不说了。”

鸳鸯就骂:“为啥不倒茶给姥姥喝。”

刘姥姥赶紧说:“刚才那个嫂子倒了茶,我喝过了。姑娘也该吃饭了。”

鸳鸯就坐下了。

婆子们添上碗箸,三人吃完。

刘姥姥笑着说:“我看你们这些人就吃这么一点儿,也不饿。怪不得风一吹就倒呢。”

鸳鸯就问:“今天剩的菜不少,都哪去了?”

婆子们说:“还没散呢,在这儿等着一起分给他们吃。”

鸳鸯说:“他们吃不了这么多,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

凤姐说:“她早吃了饭了,不用送。”

鸳鸯说:“她不吃了,喂你们的猫。”

婆子听了,赶紧拣了两样拿盒子送去。

鸳鸯说:“素云哪去了?”

李纨说:“他们都在这儿一起吃呢,找她干啥。”

鸳鸯说:“那算了。”

凤姐说:“袭人不在这里,你倒是叫人送两样给她。”

鸳鸯听说,就叫人也送两样去。

然后鸳鸯又问婆子们:“回来吃酒的攒盒装上了没?”

婆子说:“估计还得一会儿。”

鸳鸯说:“催着点。”

婆子答应着。

凤姐她们来到探春房中,只见她们娘儿们正说笑呢。

探春喜欢宽敞,这三间屋子没隔断。

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帖,还有几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里插的笔跟树林似的。

那一边放着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的白菊。

西墙上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是颜鲁公的墨迹,写着:“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摆着大鼎。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那板儿稍微熟了些,就要摘那锤子去敲,丫鬟们赶紧拦住他。

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给他说:“玩罢,吃不得的。”

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

刘姥姥忙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进来瞧瞧,就上脸了。”

打得板儿哭起来,众人忙劝解方罢。

贾母因隔着纱窗往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

正说话,忽一阵风过,隐隐听得鼓乐之声。

贾母问“是谁家娶亲呢?这里临街倒近。”

王夫人等笑回道:“街上的那里听的见,这是咱们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呢。”

贾母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可又乐了。”

凤姐听说,忙命人出去叫来,又一面吩咐摆下条桌,铺上红毡子。

贾母道:“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

众人都说那里好。

贾母向薛姨妈笑道:“咱们走罢。他们姊妹们都不大喜欢人来坐着,怕脏了屋子。咱们别没眼色,正经坐一会子船喝酒去。”

说着大家起身便走。

探春笑道:“这是那里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

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

说着,众人都笑了,一齐出来。

走不多远,已到了荇叶渚。

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众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刘姥姥,鸳鸯,玉钏儿上了这一只,落后李纨也跟上去。

凤姐儿也上去,立在舡头上,也要撑舡。

贾母在舱内道:“这不是顽的,虽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给我进来。”

凤姐儿笑道:“怕什么!老祖宗只管放心。”

说着便一篙点开。

到了池当中,舡小人多,凤姐只觉乱晃,忙把篙子递与驾娘,方蹲下了。

然后迎春姊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

其余老嬷嬷散众丫鬟俱沿河随行。

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

宝钗笑道:“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天天逛,那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

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

宝玉道:“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

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

众人道:“是。”

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

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

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

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贾母叹道:“这孩子太老实了。你没有陈设,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不理论,也没想到,你们的东西自然在家里没带了来。”

说着,命鸳鸯去取些古董来,又嗔着凤姐儿:“不送些玩器来与你妹妹,这样小器。”

王夫人凤姐儿等都笑回说:“他自己不要的。我们原送了来,他都退回去了。”

薛姨妈也笑说:“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

贾母摇头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我最会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收拾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我的梯己两件,收到如今,没给宝玉看见过,若经了他的眼,也没了。”

说着叫过鸳鸯来,亲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

鸳鸯答应着,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那个箱子里,还得慢慢找去,明儿再拿去也罢了。” 贾母道:“明日后日都使得,只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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