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2 / 2)

  四周有呻吟声,但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伤员都得到了救治。

  有煮沸过的清水清洗他们的伤口,有干净的细布进行包扎,但包扎之前也会有医师烤红了手里的匕首,然后悄悄拿过来,突然按在伤口上——然后那人就会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这样做是可以止血的,就是实在太痛苦了些,当然这些伤员的痛苦是能够得到补偿的,在包扎过后,他们可以获得一小碗浊酒。

  酒这东西是粮食酿造,平民一年到头鲜少能摸到它的边儿,甚至连狐鹿姑这样的匈奴小头目也鲜有开怀畅饮的机会,因此便显得格外珍贵些。但陆廉下了令,说喝一点浊酒有助于他们安神止痛,因此这些伤员就可以在同袍的艳羡中慢慢地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犒劳——如果说有什么人比他们的犒赏更加丰厚,大概是那些再也无法品尝美酒的人。

  狐鹿姑跟在祢衡身后,肩膀上扛着一袋粟米,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年轻文官的背影。

  这件袍子很不干净,但也是他刚刚穿上的。

  在袁谭攻城的这几天里,这位祢从事经常半裸着上半身,肩上扛着一袋土,跟着他们这些民夫在城上城下跑来跑去,修补被打碎的城墙。

  这也是很不寻常的,狐鹿姑想。

  大汉的士人应当是狡猾、傲慢、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他第一次见到祢衡这种士人,初见时的文雅风度再也不见,两只眼睛通红,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

  如果说陆廉是千乘城里最有权势的人,那么祢衡毫无疑问是位居第二位的,但他甚至连吃饭都没有时间吃,民夫们开饭时,他便也过来拿起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一边吃,一边走来走去,指挥民夫继续往城墙上抬东西,再从上面往下抬伤员——因而当他与陆廉撞上时,他那幅模样也吓坏了陆廉。

  “……祢先生?你……你没受伤吧?”

  这位祢先生的头巾取了下来,给一个伤兵简单包扎了大腿,因此他现在连头巾也没有,乱蓬蓬的发髻裸露在外。一并裸露的还有他的上半身,上面布满了泥巴与干涸的血迹,整个人显得肮脏极了,也狼狈极了。

  “无事,无事。”祢衡窘迫地搓了搓自己的胸膛。

  ……血块和泥巴块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将军你看,都是别人的血。”

  陆廉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睛别开了。

  ……这个场景连身旁的狐鹿姑都觉得很是有些难堪。

  ……这位将军不是个女子吗?!祢从事脑子里是缺了一点什么东西吗!

  不过陆廉很显然不想说这些琐事,她重新看向祢衡,语气很是严肃,“城墙上危险,你还是——”

  “砰——!”

  一块三尺长宽的大石头呼啸而至!砸得整片城墙仿佛都跟着晃了一晃!

  但更麻烦的是那块石头好巧不巧砸进一口油锅里,于是惨叫声连连!

  “快来人!快来人!”

  “这就来!吴四!快些!快些!”

  祢衡抬起了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员的上半身,喊着让这几个跟着他跑来跑去运东西的民夫一起使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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