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胆气8(1 / 1)

“阿姐为我精挑细选了那样多的名门淑女,却不及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聪明。”

他生就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睛,形状优美,似凤非凤,瞳仁算不上分明,因而静静看人时会有缥缈冷意,但他在宁国等人从不掩饰喜怒情绪,因而宁国可看出他凝望那薛氏女先前坐下的地方,眼中竟有欣赏之意。

“她确实聪明,可惜年岁太小,将来或可让她做你的孺人,不过看她心性,不似愿嫁入天家之人。”宁国道,“你是应当娶妻了。前日秋猎之时,皇后既想为你指婚,想来是已找好了人了。”

“现下娶妻,内宅必不能宁。”秦赫摇摇头,“我也并未有中意之人,或许还有贤惠的东家女,只是现下门户不显,未入皇姐的眼睛。”

“那便再等等罢,不过内宫、京中俱为皇后把持,江南又以二省之地控天下近半赋税,实在是寸步难行。”宁国叹息道,秦赫默然,亦知此事棘手,望见薛明琬方才坐的地方,却忽想到一处,“那小娘子说多产琉璃珐琅的古国,仿佛是在,大秦之西?”

薛明琬回府之后,便将其中一个琉璃碗送给薛意初,只道是宁国公主所赐,薛意初爱不释手,对着烛光反复把玩那琉璃碗,口中啧啧称奇:“这琉璃碗当真是漂亮,从前虞家的舅母姨母送来的琉璃玩意儿实在万万不能及。”

“天家用物,如何不好?此碗我们一人一个,说不定以后可传家呢。”薛明琬道,想的是待以后秦赫扫平鞑靼,陆上丝路畅通无阻,这样品相的琉璃碗也算不上多好了,薛明琬玩了那碗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去,“你才多大,便要想传家的事了?”

“想想不好吗?往后有什么花宴诗会,我们先看好出色的郎君,往后我们一定要嫁得近,最好是嫁一对兄弟。”薛明琬说,薛意初羞恼,拿了枕头来打她,最后是虞氏的侍女过来拦她,让她们各自到卧房里睡去。

从宁国公主府回来后,薛明琬再未收到皇室中人的邀请,自己亦渐渐将那两日的事淡忘,但时至深秋,却有另一桩事在京中日益为人关注,她去给父兄送吃食点心时,都常听三位兄长激辩不休。

薛氏三子皆系虞氏所出,长子时邺,次子时祁,三子时邻,这日薛明琬去书房给兄长们送茶水,听大哥薛时邺驳斥道:“今上继位,多减武备,自睿王殉国,国朝偃武,更有足足六年不识兵戈,此番鞑子,贸然进攻,不过徒耗民力。”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二哥薛时祁性情最烈,且年方十四,正是最难抑少年意气的时候,“你便没有读宣武将军的奏章,鞑子掠我财帛,淫我妇女,不见安西流民泣首至雁门,道我等安为大秦子民?”

“安西流民实在可怜,然安西之地,距中原甚远,以昔日盛唐之威势,尚不得完全拒吐蕃大军,况我朝尚为文景之休养,而非武帝之雄踞。”三哥薛时邻年岁虽小,却惯于集两家之长,行中庸之道,“雁门关内,尚有荒地,何不先开关收拢流民为府兵,再以金钱财帛打发鞑子,徐徐图之,以待来日?”

三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却忽听到女孩笑声,不由齐齐回首望去。“琬琬来了。”薛时邻不疑有他,自薛明琬手中端过茶水点心便分给两个兄长,薛时邺喝过茶水,想到方才妹妹的笑,稍感疑虑:“琬琬方才笑甚?”

“我笑哥哥们在这里争来争去,不过纸上谈兵,徒惹人笑。”薛明琬道,听她这样说,兄弟三人都相继放下点心,薛明琬目光掠向三人,最后定在二哥薛时祁脸上,“赵括无才,尚殉身长平,二哥若真不忍我大秦子民为鞑子荼毒,便该提剑携甲,奔赴边关杀敌!”

薛时祁一怔,尚未回应,薛时邺却先驳斥道:“旁的事便罢了,你一个七岁的小女郎,作甚要拿刀兵事玩笑。”

“唯有寒微流离之家,才须于刀枪中博功名,韩城薛氏已为勋贵,何必以身涉险?”薛时邻亦附和,显然是认同大哥所言,“琬琬,什么上边关杀敌的话,往后不要说了。”

“琬琬说错了吗?”薛明琬睁大了眼睛,看着仍是一副天真无邪、理直气壮的模样,“三哥说薛氏乃勋贵之家,敢问这国公之位又从何而来?盖因祖父追随太/祖,虽司粮草章定之事,亦曾执节杖出入于万军,刀斧加身亦不惧。祖父风采,我未曾得见,哥哥们却是见过的,难道不过十余年,便忘得一干二净?”

“我未曾忘,只是从前未曾如此想过。”薛时祁终于开口,他目光游离,似同薛明琬说,却亦似在问自己,“祖父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亦敢出入于万军中,我们却只能在一室间争论,实在无用。”

“所以哥哥们若没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便莫要在此论短长。”薛明琬将茶水一搁,清凌凌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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