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数字算命法72(1 / 2)

1941年春,这是一个抗争的季节。主动式声呐的投入使用让英国海军不必再对幽灵般无影无踪的U型潜艇战战兢兢,护航队理所当然的对德国潜艇进行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性打击。喜讯如同冬季还未散去的雨雪一样密集地覆盖了全英国,印满油墨的报纸张扬地贴地满大街都是,等着聆听围观者的赞扬和掌声。

同样的消息也传入了霍格沃兹,这段时间明天早上都是由罗莎亲自把报纸送到拉米安面前,美其名曰“监督”。她是个爱操心的好姐姐,将来也许也会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一位好母亲,但拉米安每每都觉得自己有愧于她,就像他总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自己的母亲。自从罗莎得知缓和剂的事情后就把更多的心思花给了他,她与叶赫克罗和李怀仁不一样,对于男孩来说平常而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放在敏感的女孩眼里就是复杂的怪物,她得和怪物缠斗,像个英雄那样。

这种保护欲却加重了拉米安的负罪感,他宁愿自己承受这些与朋友们无关的困苦,把废铁当做宝藏守着。他在罗莎面前只能保持着表面上若无其事来维持虚假的平静,哪怕实际上离开了缓和剂的他仍旧被焦虑和噩梦折磨——

昨天晚上,他梦到了他的母亲。

他母亲是一位传统的中国女性,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母亲,她是慈爱和严厉共同的化身。梦中的他清晰地记得母亲的一切,包括她肚子上狰狞的疤,她脸上的深深褶进皮肤的皱纹,她的巴掌,她的眼泪,和她没炖烂的鸽子汤。拉米安记得他青春期初期发现自己偏向少数的取向时并不敢告诉母亲,他隐晦地试探出母亲的态度并不正面之后便绝口不提,生怕给这个面容沧桑的女人带来更多的负重。

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好,她还要一边照顾乡下的外公外婆一边供那时的拉米安在城里上学。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务工,拉米安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半夜做噩梦醒来在家里找不到一个人影时,他也已经不再埋怨自己的母亲,别人的青春期烦恼的是心意青涩的萌动,他烦恼的是怎么不让母亲对他日渐下滑的成绩失望并能为家庭挣到一点钱。当母亲带他出门在外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宝贝儿子,夸赞他甚至没有叛逆期的时候,拉米安只是腼腆地笑一笑,既不反驳,也不肯定。

如果说只是梦见亲人算不上是个噩梦,那么真正裹挟他的梦魇应当是无与伦比的愧疚感。拉米安不是个恋家的人,可被他称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太多的精力、太多的金钱,那是他难以补偿她的。哪怕是学校里的小打小闹闹到女人耳朵里他都揪心得要死,哪怕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都不能分毫减少他的负罪感,更何况他不声不响地死去,让女人的一切付出都打了水漂?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女人双手压着他的肩膀,她的脸让十五岁的年轻巫师很陌生,拉米安却不自觉地搭上了女人的手臂,音调毫无波澜:“妈妈。”

拉米安醒来之后便吐了,缓和剂带来的戒断反应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脑子和胃一起翻江倒海。他这些年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无法追回的过去,但它们始终像癌细胞一样增长,圣诞节后接连不断的噩梦如同一个引子,病症击倒了他,慷慨地给予了他无尽的痛苦。

而他还是不动声色,他很擅长这个。

早餐过后是早上九点的占卜课,九点的麻瓜研究课,以及九点的算数占卜课。三门课重叠在一起,罗莎赶着去上占卜课,李怀仁和科伦赶着去上麻瓜研究课,拉米安一个人夹在去算数占卜课教室的拉文克劳学生当中,随着人群移动缓慢地挪动脚步。学生们交谈的声音窸窸窣窣,有人状似随意地感慨了一句:“早上九点的课,有够忙碌的!”

而就在他前面一点的位置,汤姆刚刚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前往算数占卜课教室的人群里。几个斯莱特林马上紧紧包围住黑发男孩,对方额头上还挂着几滴薄汗,自然地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拉米安就在不远处。拉米安隐蔽地打量了汤姆一眼,也随意地接口道:“……谁说不是呢?”

算术占卜用麻瓜的命名方式来讲,应当叫做“数学命理法研究课”。这是一门和天文学、古代尼如文学类似的,魔法含量较少的一门学科,同时也是公认的相对较难的一门选修课。选择这门课的学生多半是拉文克劳,很难说是因为他们的院长是算术占卜课的教授,还是因为聪明人自视甚高的傲慢和急于证明自己的迫切让他们选择了这门课。坦而言之,这门课称得上枯燥乏味,除了不停地计算就是按照冗长的对照表进行换算,最近几节课才终于学到骗进来不少女学生的大名鼎鼎的数字算命法——拉米安更愿意称它为心理学测算。

坎贝尔教授已经花了三节课来讲如何从每个人的名字得到数字,再如何把数字转化为具有判断性质的描述语言。拉米安一点也不信这种草率的测算,但不妨碍他对此有些兴趣。

这一节课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三月份的清晨,阳光和雨一起飘飘洒洒的轻点土地,微风像女人绵软的细语,又像她柔顺的秀发,耐心地展现出自然的母性,哄着她的人类孩子昏昏欲睡。

不过没有人胆敢真的在坎贝尔教授的课上睡去,那位老人掩藏在厚重镜片下的是一双如鹰目般明亮的眼睛和一丝不苟的刻薄性格。他仅仅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就讲清了社会数字的代表含义及来历,而后突然停顿下来,不再言语,背着手以严厉的目光扫过下面的每一个同学,仿佛告诉每一个同学:我正盯着你,注意一点,小子。

“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瞌睡虫们!”他震声喊道,“除非你们想等五年级考试前才回来匆匆忙忙地预习这一部分基础知识,或者干脆拿个不及格的P,D甚至T!”

他在教室里踱步,皮鞋“啪嗒啪嗒”敲在地上:“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可以令人清醒的小测验,就用你们刚学完的数字算命法,两人一组,互相分析对方的名字。”

“美第奇先生,请你到前面来演示!”之前课堂上出现的犯错让教授更加严格地对待他所喜爱的学生,可惜他不知道这位腼腆的男孩与同龄人相比并不乐于表现自己,尤其不喜欢如舞台灯光聚焦般的注视,那让他必须成为一个演员——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讨好观众才是你的生存之道。拉米安僵硬地抱着课本缓步走到讲台上,像个年轻士兵一样有些局促地等待教授的下一步指令:“是的,教授?”

“你还缺少一个搭档,”坎贝尔教授锐利的目光投向斯莱特林,毫无疑问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那里最优秀的学生,“里德尔先生。”

与沉默的拉文克劳不同,汤姆站起来便赢得了来自斯莱特林们一阵不小的掌声。他稍稍欠身,接着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步调轻巧、举止大方,熨烫平整的校服西装服帖地勾勒出他优美的肩线。他像一个刚刚跳完华尔兹的绅士,轻巧顺滑的迈步奇异地抚平了拉米安不安的情绪,银发男孩始终盯着他,直到他们两人中间只间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是的,教授。”汤姆没看他,斯莱特林优秀学生轻车熟路地挑了根不长不短的粉笔,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写的R。

拉米安收回视线,同样在黑板的另一侧写上对方的名字。

··个性数字7,心灵数字6,社会数字1。拉米安停下笔,有些怀疑地盯着那个数字6。

因为没有中间名,拉米安的名字比较短,汤姆早就算完了。他慢悠悠地放下粉笔,双手交叠老实地背在身后,耐心地侧过头去看临时搭档认真计算的半张脸。对方好像对某个数字并不自信,眉头纠结在一起,颜色浅淡的嘴唇不自觉扇阖着,无声的快速重算了一遍,鲜红的小舌如同怕人的动物般从隐约可见的贝齿里探出来又缩回去,甚是可爱。最后他得出与前一次完全相同的结果,才勉强放下笔,将对自己的怀疑一点不留地倾倒给课本和名字的主人。

“公布你们的结果。”坎贝尔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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