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源之刑23(2 / 2)

正是勾漉。

行刑官连忙大喊:“快追!”

差役们就朝勾漉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人群中站出来挡在了差役们的面前。

伏流大斧长柄横扫而出,差役们纷纷向后跌出。

他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伏流已经朝勾漉的方向跑去了。

他跟在勾漉的身后,一直跑出了城门。

勾漉身上的伤还没怎么好,又抱着个孩子,实在是跑不动了,一下摔在地上,喘个不停。

孩子被摔疼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伏流把孩子抱了起来,又一伸手把勾漉拉了起来,说:“再赶一段吧。”

“多谢。”勾漉对他道谢说。

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又赶出四五里地,这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歇脚。

勾漉拿出自己的干粮和水,蹲到小孩儿面前,说:“先吃一点吧。”

小孩儿拿了一小块干粮,说:“我叫小菱,你呢?”

勾漉摸了摸她的头:“好乖,我叫勾漉。”

说着又递了自己的水壶给她:“喝点水。”

小菱接过水壶,摇了摇,听到了里面晃荡的水声。

她却没有拿起来喝,而是把水壶抱在了怀里。

伏流走过来,问小菱:“他们为什么说你亵渎圣泉石?”

小菱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

伏流和勾漉互望了一眼。

勾漉想了想,问小菱说:“你为什么去县衙门?”

小菱听了,忽然把水壶塞回给勾漉,两只小手在自己袖子里、身上到处掏,然后突然哭了起来,说:“我的铜钱,我的铜钱没有了……”

勾漉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在小菱手里:“这些铜钱你拿着。”

小菱看见这些铜钱,还挂着眼泪的沾满脏污的脸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有了这些铜钱,可以请县老爷去找水源了!”

听了她的话,勾漉和伏流都吃了一惊。

勾漉把双手放在小菱的肩头,问:“谁告诉你要去找水源的?”

“我娘说的,她说泉石已经没有水了,要是还有别的水源就好了。”小菱说。

勾漉又问她:“那你娘呢?”

小菱忽然哭了起来:“她死了,爹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她再次捧起手里的铜钱,哭着说:“这些铜钱给县老爷,有了这些铜钱就可以找水源了,有了水源,就可以救活她了……”

勾漉望着大哭的孩子,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小菱,你能把这些铜钱给我吗?我帮你去找水源。”

小菱陡然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望着他,问:“真的吗?”

勾漉认真地对她点了点头,说:“真的。”

“你比县老爷还厉害吗?”小菱又问。

勾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找水源的话,也许是我更厉害一些。”

小菱听了他的话,望了望手里的铜钱,伸出空着的左手来,拿起勾漉的右手,把拿着铜钱的自己的右手盖了上去。

手里的铜钱就躺在了勾漉的手里。

夜里,三个人在一条几近干涸的河流旁边的树林里歇脚。

小菱极是疲累,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勾漉走到河岸边,坐在岸上望着快要干涸的水流发呆。

伏流就站在他旁边。

“这原本是这一带最大的一条河流,现在它的水还不到原来的三成了。”勾漉开口说道。

“嗯。”伏流只应了一声。

“很多河水都快枯竭了。”勾漉又说。

伏流拿出了自己的酒壶,递给勾漉。

壶里就剩下最后一点酒了。

勾漉接过来喝了一口,笑着说:“真亏你,还能有酒喝。”

“没舍得喝,一直留着。”伏流说。

勾漉把酒壶递还给他,说:“酒不错,收好吧。”

“不再喝一口吗?”伏流问。

勾漉把空出来的手伸到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里面还夹着一张纸。

他把那张纸展开来,上面画着像是山脉、河流的图样。

他望着那张图,像是自言自语:“究竟在哪里?”

伏流走近勾漉,望了望他手中墨绘的图案,问:“这是什么图?”

勾漉把手中的图递到伏流近前:“这是我绘制的水流图。”

“水流图?”伏流说。

“一年前开始,我就沿着水流寻找水源,把我经过的水流的经络都画在这张图上。”勾漉说。

伏流听了吃惊地说:“你一直在寻找水源?”

勾漉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昨天夜里爬悬崖没能爬上去摔了下来,说不定过个几天我就可以再画上一条新的河流了。”

“爬悬崖摔下来?”伏流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他并不是从悬崖上摔下去的。

勾漉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个悬崖我爬了两天都没能爬上去,真是多亏了你,我才终于爬上去了。”

伏流心中却有一个疑问:“你要寻找水源?水源不是在倾重宫吗?”

勾漉神情凝重:“倾重宫圣泉殿的窈冥泉石已经枯竭,如果找不到别的水源,泽合恐怕……”

“别的水源?”伏流说,“除了圣泉石,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水源?”

勾漉望着眼前这条不久就将枯竭的河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是啊。除了圣泉石,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水源?泽合人自出生起就年年跪拜圣泉石,感谢它的无上恩赐,因为它就是泽合万物生灵的生命之源。但是,”

勾漉站了起来,在黑暗中眺望着全然望不见的河流的尽头:“泽合水流万千,有谁真正走到过水流的源头?水流的源头真的就只有窈冥泉石吗?”

听了他这句话,伏流的脸色立刻变了,沉着声音对勾漉说:“你竟然这么说,是不要命了吗?”

亵渎圣泉石,该当极刑。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话。

勾漉望着他:“伏流,你走到过水流的源头吗?”

伏流摇了摇头:“除了皇族,谁能走进圣泉殿?”

“从浮氏皇室以来,泽合代代相传,圣泉石就是泽合万流之源。那么在浮氏皇室之前呢?”勾漉说。

“那之前?千年之前?”伏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那之前窈冥泉石也是水流的源头吧,只不过不在皇室的圣泉殿罢了。”

“因为浮氏皇室得到了窈冥泉石,把它供养到圣泉池中,所以天下水源就归于圣泉池、归于浮氏皇室吗?”勾漉说。

“难道不是吗?”伏流说。

“你从没有到过水流的源头,为什么就这么相信天下水源归于圣泉池?”勾漉说。

这个问题,似乎并无需回答。

这也不是一个深信着神迹、深信着圣泉石的泽合人可以去想的问题。

“那么,你是说——还有别的水源吗?”伏流说。

“如果不是这场连年大旱,也许我也从来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勾漉说,“浮氏皇室得到神迹、得到神赐的窈冥泉石、成为了泽合水源、泽合地界的主宰,一个那么久远、甚至近似荒唐的传说、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

伏流更加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勾漉说,“虽然我还未曾走遍过泽合的土地,还没有亲眼看到所有水流的足迹,无法告诉你泽合的水流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但是我相信,”

他拿起手中的墨绘的水流图,望着它,眼眸深邃:“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这个答案。”

伏流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勾漉:“你可知道你说这样的话,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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