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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儿姐立刻坐直了,拿帕子擦干净脸,深深呼吸、调节情绪。

成年人的世界,崩溃也是卡着时间的。

谢寒梅扬声叫人进来,来人禀告了府学串联的情况,也说今早已经确定有几个说书先生要开讲这桩案子。

谢寒梅起身,点了人马,吩咐道:“把花大两口子绑了,送到衙门去。”

朵儿姐也跟着起身,却被谢寒梅按住,“你悲痛欲绝、卧病在床,事情由我出面。”

朵儿姐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紧紧握着谢寒梅的手,多谢的话不用再说,谢寒梅对他们姐弟的恩情,又岂是一个谢字能抵消的。

朵儿姐明白,世人最爱拿孝道苛责人,这种猪狗不如的父母,也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还少由东家谢寒梅出面更好,不能让果子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再冒被人指责不孝的道德风险。

谢寒梅把花大两口子送进衙门,罪名是强撸良家。“大人明鉴,虽然这两人是花果的父母,可花果是我店里雇工,正经签了契书的。花大乃一赌徒,常年偷鸡摸狗,乃我灌县牢狱常客,衙门自有记载。花果本是良民,本人强掳奸淫,为保命反抗,自卫伤人,情有可原,请大人明鉴。”

谢寒梅奉上一应证据,还有长长的证人名单,包括灌县老家街坊、依江春的伙计、衙门老吏等等。一应文书写得齐整,若是知府大人要判,当场能入卷宗那种齐整。

可是,这不是证据的事情,甚至不是真相的事情。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此案复杂,案子本官接了,容后再审。”

谢寒梅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继续往衙门塞银子。又把今天她来状告的事情,当成说书的新素材,为少年自卫案添上新剧情。

回到后衙,知府摇头叹息,“这些人啊……死的可是朝廷命官。”若是个富商老爷,知府就为民做主了。可死了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啊。游击将军的遗孀还来知府衙门哭诉过,求他一定秉公执法,杀了那个小子。当时游击将军被杀,花果换了衣裳都从将军府跑出来了,一路被人追到县衙,才没被将军府的人当街打死。

知县是等事情发生了,才弄清楚原委,不敢沾手,把烫手山芋送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也麻啊,这种事情,秉公得罪同僚,不秉公,有碍官声啊。

小厮快步走来,递上一份文书,“大人,这是府学学子的请愿书。”

知府接过一看,头更疼了,“这些年轻人,不知轻重!”

学子掺和进来,舆论就不好说了,很容易闹大的。学生是最热血上头的群体,不能任由他们乱来。知府整了整衣冠,吩咐道:“备轿,本官去府学一趟。”

转头,看见小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府冷哼一声:“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小的从街上过,听到茶楼有说书先生正讲这案子了,听说,成都府几乎所有的说书人都在讲。”

知府听闻此言,立刻明白有人背后推动,怒从胸中起:“刁民!刁民!他们这是要逼迫本官啊!”

第140章 好女人至少要拥有三段婚姻27

“东家,送到知府衙门的礼被退回来了。”守在衙门外的人回来禀告,“送去各位属官家中的礼,也有三分之一被退了回来,这是名单。”

谢寒梅接过,一目十行,退回礼物的官员官职有大有小,与知府的关系有亲有疏,看来,只是个人性格胆小,保险起见。

“将军府那边呢?”

“还是拒不见客,我们报上名字直接被赶了出来,将军夫人放话,一定要花二掌柜偿命。”

“那将军夫人去过知府衙门吗?”谢寒梅又问。

“我等日夜守着,将军府的下人都没去过,更遑论主母。只是听说,在花二掌柜抓紧去那天,将军夫人去过一趟。”

朵儿姐一直旁听,此时叹道:“从将军夫人处无法下手啊。我本以为那游击将军暴虐,不堪为人夫,死了于将军夫人也是解脱。却忘了将军夫人富贵系于丈夫,怎会为我们说话。”

谢寒梅平静点点头,“她这里走不通,就换其他人吧。将军如此肆无忌惮,以往残害少年不在少数,打听一下,找出来后速速报我,我亲自上门劝说。”

“此事我来,你还有那么多事情,别在过堂前累垮自己。”朵儿姐拍拍她的手,别的宽慰话不用多说。

“行,那你把家里事情都抓起来,我去依江春看看。”谢寒梅不顾的休息,她如今手下能用的人全部撒出去,许多事情只能亲力亲为。

刚刚还有人来报,官府透出风声,不让宣讲少年反杀将军案,胆小的说书人已经撤了,偶尔几个胆大的,还在悄悄地讲。但是依江春不行,依江春必须大张旗鼓,把案件宣扬的人尽皆知,这样才能利用舆论,为果子换一个公平的对待。

不求偏袒,只求公平。

依江春在成都府有三家店铺,府学附近一家、靠近县衙一家、在渡口旁一家,县衙附近那家门脸最小,谢寒梅过去的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东家,三个先生轮流讲,客人们在店里待足一个时辰,送一个香菇包子。”掌柜的上前说明情况,他们肯定不能明目张胆说是为了吸引人来听说书,伙计们招揽客人只说店里有优惠,与之前打折、满减一样的优惠。

“很好,继续。”谢寒梅站在外面望了望,没走进去。国人都爱瞧热闹,这么多人围着,路过的人多少要过来瞧两眼,看看出了什么稀奇事。

掌柜的还是有些不放心,“衙门已经透出消息,咱们这般不给面子,日后……”

谢寒梅轻叹:“只凭花果出身,咱们就甩不脱干系。与其匍匐在地,求贵人怜悯,靠旁人不知有没有的善心过活。不如放手一搏,让高高在上的贵人瞧瞧,庶人一怒,血溅五步。”

掌柜的拱手应下,明白了谢寒梅的决心。是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撇清干系不可能,那就赢一把,显显本事,让暗处伺机而动的人都瞧瞧,依江春依旧红红火火!

巡视完依江春三家分店,又去看了卖干货的两家铺子,这里不好找人说书,只能让两个口齿伶俐的小二,对过来买茶、买干货的客人分说一二,只当闲谈。谢寒梅的干货铺子只有两家,都是存货性质的,批发给马帮和别家商铺的。

下一站是府学,快到入夜的时候,谢寒梅换了一身男装,趁机溜进府学找董秀才。学子们最是热血豪迈,愿意议论时下热门事件,一路走来,总听到议论此事的声音,许多人为果子打抱不平。

这件事,只论律法,果子是良民,反杀强掳欺压他的人无罪。只是反杀之人是官员,按律又要加重惩处。若是将军府愿意谅解,花钱赔偿,减刑是可以的,但如今将军府咬死不放,坐牢、刺配流放还是绞死,罪名轻重在主审官员手中。

但案子不是只论律法的,知府大人不是包青天式的大老爷。

谢寒梅只能以舆论来对抗权力,试图为果子争一个公平。

输赢本在公堂之外。

董秀才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宿舍房里,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事情是他挑起的,但他还能缩在边缘、角落,静静推动事态发展。

小小的房间门窗大开,谢寒梅赞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董秀才腼腆低头,小声道:“不是我。今早,知府大人来见过学政,学政又找了教谕和博士们,不让咱们议论此事,声援花果的声势已经低沉。下午,新科进士贺师兄过来了,声势又才重新起来。”

贺进士?贺广泰!他怎么来成都府了?

谢寒梅按下疑惑,依旧夸赞,“不必谦虚,你心怀正义,愿意帮我们这些父老乡亲说公道话,又有本事能帮上。我心中感佩不已,待此事了解,我在请你喝酒,一醉方休。”

董秀才抬起脑袋,飞快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他就是这样害羞的人,蚊子似的从嗓子里挤出个“嗯”字,又不说话了。

谢寒梅再次谢过他,请他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帮忙多动员一些同窗去听过堂。如今舆论这样沸腾,衙门肯定要公开审理。

谢寒梅告辞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屋内传来董秀才小声的承诺:“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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