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平等敌对49（1 / 2）

“你敢——”

汤姆的手停在半空中，既不收回也不重新去抓拉米安的手，就像是两人之间僵持不下的气氛:“你敢走！我会杀了她！”

他狠狠地皱了下眉，目光紧紧盯着拉米安，注视着银发男孩的眼睛。他在等对方主动握上他的手，只要拉米安像曾经度过的每一次冲突、争执一样，眨眨眼睛，柔下声音服个软，他就可以把这件事当做笑话，当做没发生地一笑了之。

但他对拉米安太过熟稔了，知道对方幼稚得要命的倔头和明里暗里流露出的一种傲慢。当拉米安决定了要做什么，向他妥协的几率微乎其微。

拉米安没有牵汤姆的手，他面容平静得显得异常冷漠:“别任性了，汤姆，我是个巫师。我能在校外自由运用魔法，你不是早猜到了吗？”

“是谁在任性！拉米安！你的魔法能跟炸弹抗衡吗！”汤姆瞪着拉米安，呲目欲裂。他甩开手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句话马上就被又一颗炸响的炮弹给湮没了。

拉米安看了一眼巨响传来的方向，再回过头来对着汤姆说:“我得走了，一会就回来找你，我向你保证。”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像怕汤姆追上，又像怕动摇了决心。

汤姆瞳孔一缩，他刚要追出去却被拉米安刚刚扔过来的那双鞋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身体上的痛根本比不过呼吸滞涩的幻觉。

又出现了，这种无力感。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总是拉米安·美第奇，总是他。

远处被□□炸塌的建筑烧得如火如荼，火舌肆意攀上夜空，散漫的光让汤姆觉得眼眶都灼热起来。他不管不顾地朝着不远处显眼的银色身影大吼:“你会后悔的！拉米安！你会后悔的！”

拉米安很清醒，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软弱又致命的善意是多么地渺小、无用、不合时宜，他前世所接受的教育、他人性中光亮的那一面却在此刻给出与理性完全相反的答案。完完全全绝处逢生的“善”坚韧不拔，如滔天洪水冲洗着他长久以来对世界、对时代、对人的不满，包括他隐秘的自卑，无望的爱情，全都酿成一股冲动——破坏自己或者拯救他人。

这简直是要发疯，但他的大脑确实清醒着。他知道自己举动对于汤姆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反抗，是一种背叛，明明他们不久前才说过担心的话。但是这种与心上人相对立的感觉却让拉米安感到一丝异样的兴奋。不是因为他在某种意义上摆脱了自己对对方的依赖心理，而是这种举动让他感到自己和汤姆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们是同样的，只有他和汤姆是同样的。

越是远离就越是靠近，越是对抗就越是亲密。

要庆幸今晚的轰炸并不是来自于德军的大部队，只是两架迷航的德军轰炸机迷迷糊糊地在伦敦市中心投下了□□。所以其实情况还没有拉米安想象中的那么危机紧迫，火焰没那么快逼近，他还有时间跑回伍氏孤儿院一趟，越过空无一人大门和庭院、厅堂，他在路过集合了办公室和招待室的那个房间门口时，看见了里面被抛下的，杂货店那家人送的那台电视。

电视开着，大概是科尔夫人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没来得及关，里面的BBC记者一边逃跑一边报导伦敦的现场情况。镜头一晃，竟然拍到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身影。

汤姆没去防空洞。说是赌气也好任性也好，他现在都管不着了。拉米安的鞋像对方的手脚一样冰凉，他想着任何事情都去他妈的，他现在就是要把拉米安抓回来，要么把对方的手脚捂热了，要么让他自己比对方还要冰凉。

要让拉米安后悔确实有点难度，但他不相信这个连丹尼斯都同情的好心朋友会对他的死无动于衷。把性命当做筹码推出去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只要能赢拉米安——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敌人，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何况他有很大的概率会胜利，因为他知道对方在乎他。

他逆着人流跑，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人，又是什么人对他骂骂咧咧。汤姆耳朵里只有飞机的轰鸣声，一个个漆黑的人头落在他眼里不像是有思想的物种，而是某种群居移动的爬行类，或者干脆是涌动的平面，不真实的二维产物。只有火光，火光比星星还亮，他猛然想起自己预习过的占卜书上写的星象预言：“能带来战争的星火，在我们头顶上燃烧。”

可是拉米安肯定不会预言，否则他不会错估轰炸机经过的时间。他肯定不知道它已经来了……汤姆眼看着一架哥达轰炸机直朝孤儿院所在的那片街区飞过来，他的心脏砰砰狂跳——他知道拉米安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对方并不了解哥达的飞行速度和高度，拉米安仍以常见优秀战斗机的标准来衡量它。